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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笋?地蚕与地笋

其实地笋的问题并不复杂,但是又很多的朋友都不太了解地蚕与地笋,因此呢,今天小编就来为大家分享地笋的一些知识,希望可以帮助到大家,下面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个问题的分析吧!

过去每到冬天,家里都会买黄县酱园子腌制的八宝菜吃。明明自家的麸酱缸里还有腌好的咸菜,却偏要花钱买酱园子的吃,这不合勤俭持家的庭训。个中原因是老黄县人吃东西讲究个季节,不时不食,针娘鱼下来的时候怎么也要吃顿氽鱼丸或针娘鱼馄饨,熬酱油菜则一定要等到葱、萝卜和大白菜上市的时候才会动手做,入冬吃八宝菜也算是应季吧。

菜名八宝,里面应该有八种菜蔬,我记得有用花刀切就的芥菜疙瘩,有芹菜段,有姜片,有胡萝卜丝,有花生豆,有黄瓜丁,有鬼儿芋头片——也有不放的,因为鬼儿芋头富含淀粉,容易坏缸。印象最深刻的是“dílou”,有一寸多长,长得很是奇特,像是一串珠子连在一起,白白嫩嫩的,样子像米其林宝宝,胖的一骨节一骨节的,入口甘脆,绝无渣滓。可以说,我之怀念八宝菜,一多半倒是落在它的身上。

但是“dílou”怎么写,它到底是什么东西,一直没有搞清楚,这成了心底念念不忘的一个念想。偶然一次翻《本草纲目》,看到菜部“草石蚕”条下,列出其又名“地蚕”“土蛹”“甘露子”“滴露”“地瓜儿”,李时珍解释说:“蚕、蛹皆以根形而名,甘露以根味而名。或言叶上滴露则生,珍常莳之,无此说也。其根长大者,《救荒本草》谓之地瓜儿。”这有点意思了,其根如蚕似蛹,其味如甘露,这不就是八宝菜里的“dílou”嘛,原来写作“滴露”,相传是叶上的露水渗到地里才长出白胖的根茎,这是多么富有浪漫幻想的名字!

在黄县话里,把雾称作“雾露儿”,把蒙蒙细雨称作“雾露儿雨”,“露”在黄县话里读如漏(小时候有则谜语,“从南来个蹦跶蹦,披儿蓑雨露儿腚”,谜底是蚂,因黄县话“露”“漏”同音同调,有人写作“漏儿腚”,这是不对的),“滴露”“雾露儿”“雾露儿雨”这几个词中的“露”发音是一致的,从另一个角度证明写作“滴露”是正确的。

仔细研读此条,李时珍又引唐陈藏器《本草拾遗》:“草石蚕生高山石上,根如簪,上有毛,节如蚕,叶似卷柏。山人取食之。”李时珍补充道:“草石蚕,即今甘露子也。荆湘、江淮以南野中有之,人亦栽莳。二月生苗,长者近尺,方茎对节,狭叶有齿,并如鸡苏,但叶皱有毛耳。四月开小花,成穗,一如紫苏花穗。结子如荆芥子。其根连珠,状如老蚕。五月掘根蒸煮食之,味如百合。或以萝卜卤及盐菹水收之,则不黑。亦可酱渍、蜜藏。既可为菜,又可充果。”隐隐感觉两人说的不是同一种东西,李时珍解释了半天,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了,后面加上一句:“陈藏器言石蚕叶似卷柏者,若与此不同也。”我上中药网站查“草石蚕”,发现两人确实说到了两岔头上。陈藏器所说的草石蚕是指骨碎补科阴石蕨属植物圆盖阴石蕨,其根状茎长而横走,密被白棕色狭鳞片,形似蚕蛹或长虫,故叫“草石蚕”或“白毛蛇”。

而李时珍所说的是唇形科植物甘露子,因其“既可为菜,又可充果”,李时珍为此还特地在此条下注明:“自草部移入此。”倒是清代赵学敏将两者区分清楚了,他在《本草纲目拾遗》草部“草石蚕”条按语中说:“甘露子,亦名草石蚕,与此别。”指出两种草石蚕不是一个东西。原来陈藏器的《本草拾遗》是最早记载“草石蚕”的书,并将其编入草部。而作为蔬菜的滴露有个俗名也叫“草石蚕”,李时珍葫芦搅茄儿把它们混到一起了,而且他认为“草石蚕”应该是一种菜,而不是草,于是把它自草部移入菜部,闹了一个乌龙笑话。因为《本草纲目》的广泛影响,后世一些医书包括日本的医书都把滴露当成了草石蚕。很难想象病人拿了草石蚕的方子,药铫儿里却咕嘟着滴露是什么情形,病人吃了滴露又会有什么疗效。

顺便说一下,古人没有现代植物学分类知识,往往是根据形状、颜色等随意命名,造成的重复和混乱不用枚举,比如大戟科的地锦和葡萄科的爬山虎都叫作“地锦”,卫矛科的冬青卫矛和黄杨科的黄杨都叫作“(大叶)黄杨”,为正本清源计,有些易造成混乱的名称必须废止,像草石蚕这个名字还是还给圆盖阴石蕨为好,甘露子、滴露都是很诗情画意的名字,何必还要去夺他人的名字。

滴露是唇形科水苏属多年生草本植物,唇形科的得名是因为本科植物的花都分为上下两唇,滴露的花也是如此,上唇为粉红至紫红色,下唇肥大有紫斑,看上去有点像热带兰花。滴露和黄芩、益母草、藿香、薄荷同属唇形科,滴露的叶也有点像薄荷,长椭圆状卵圆形,边缘有规则的圆齿状锯齿,两面生有短硬毛。它的茎也和薄荷比较像,四棱形,具四沟槽,棱及节上有硬毛。

滴露的根茎白色,顶端有念珠状或螺蛳形的肥大块茎,所以南方多称为“旱螺蛳”“螺蛳菜”,而北方人看其形如圆形宝塔,多称为“宝塔菜”,也有其为“地环”“罗汉菜”的。“甘露子”之名最早见于宋代,南宋李石《续博物志》:“地蚕,一名土蛹,生麦野中,方茎,窄叶有齿,根连珠,形似老蚕,和菹可茹,味甘故名甘露子。”元王祯《农书》:“甘露子,蔬属也,苗长四五寸许,根如累珠,味甘而脆,故名甘露也。亦有野甘露。凡种,宜于园圃近阴地,春时种之。用麦糠为粪,地宜沾润为佳,至秋乃收。生熟皆可食,可用蜜或酱渍之,作豉亦得。

”汪曾祺的小说《茶干》,有段让人流口水的描述:“买酱菜,这是孩子乐意做的事。连万顺家的酱菜样式很齐全:萝卜头、十香菜、酱红根、糖醋蒜……什么都有。最好吃的是甜酱甘露和麒麟菜。甘露,本地叫做‘螺螺菜’,极细嫩。麒麟菜是海菜,分很多叉,样子有点像画上的麒麟的角,半透明,嚼起来脆脆的。孩子买了甘露和麒麟菜,常常一边走,一边吃。”

现在北京六必居还有“甜酱甘露”出产,是用甜面酱加酱油等腌制的。

“滴露”这个名字出自元代太医忽思慧的《饮膳正要》,历史也是相当久远。滴露喜生于湿润地及积水处,地下块茎肥大,形状珍奇,脆嫩无纤维,最宜作酱菜或泡菜。滴露还有一种极简便的吃法,将洗净的滴露纵向剖成两半,用盐、味极鲜、葱花、香菜等一拌,滴两滴香油,端上桌就可以吃,清脆爽口。

滴露也可入药,有祛风利湿、活血散淤之功,用于治疗黄疸、尿路感染、风热感冒,外用可治疗疮痈肿毒、蛇虫咬伤等。

滴露传到西方,欧洲人称为“中国洋蓟”(实际与洋蓟没有一点关系),法国菜里就有滴露的身影。

补记:近日翻检清吴其濬《植物名实图考》,其卷四“草石蚕”条载:“《本草会编》始著录。即甘露子,茎、花与水苏同而根如连珠,北地多种之以为蔬。按《拾遗》虽有草石蚕之名,而谓根有毛节,叶如卷柏,生山石上。此即俗呼返魂草,已入石草,非甘露也。惟《本草会编》所述地蚕形状,正是《救荒本草》甘露儿,只可供茹;若除风、破血,恐无此功用。姑仍《纲目》旧标而辨正之。”这里提到“草石蚕”“地蚕”“甘露儿”三种名称,明汪机《本草会编》:“草石蚕,徽州甚多,土人呼为地蚕。肥白而促节,大如三眠蚕。生下湿地及沙碛间,秋时耕犁,遍地皆是,收取以醋淹,作菹食,冬月亦掘取之。”明朱橚《救荒本草》:“甘露儿,人家园圃中多载。叶似地瓜儿,叶甚阔,多有毛,涩,其叶对节而生,色微淡绿,又似薄荷叶,亦宽而皱。开红紫花。其根呼为甘露儿,形如小指,而纹节甚稠,皮色黪白。味甘。救饥采根洗净,煠熟油盐调食,生腌食亦可。”吴氏认为《本草会编》所说的地蚕就是《救荒本草》所说的甘露儿,与草石蚕根本就是两种植物,但他“姑仍《纲目》旧标而辨正之”,这就导致一直到今天,草石蚕与甘露子还缠夹不清。

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“草石蚕”条中认为甘露子分两种,其根短小者为甘露子,“其根长大者,《救荒本草》谓之地瓜儿”。那么“地瓜儿”又是什么东西呢?《植物名实图考》卷五“地瓜儿苗”条载:“地瓜儿苗详《救荒本草》。方茎,叶似薄荷微长,根如甘露儿更长,味甘。江西田野中亦有之。”《植物名实图考长编》卷五“地瓜儿”条载:“《救荒本草》:‘地瓜儿苗生田野中,苗高二尺余,茎方四楞,叶似薄荷叶微长大,又似泽兰叶,布茎而生。根名地瓜,形类甘露儿更长,味甘,掘根洗净,煠熟,油盐调食;生腌食,亦可。’

按江西田野中亦有之,李时珍以为即草石蚕,但根既长而繁,叶团,开小白花,花叶全殊,或一种而形异耳。”“地瓜儿”学名地蚕,为唇形科水苏属植物,与甘露子同属,它有白花变种,即吴氏所说“开小白花”者。

肉质根茎较滴露长得多,可供食用,多用来腌渍,所以你吃八宝菜时吃出一根老长的滴露,搞不好就是地蚕了。全草又可入药,治跌打、疮毒、去风毒。广西桂平称之为“冬虫夏草”,1959年出版的广西《陆川本草》称之为“土虫草”,谓其:“滋养强壮,清补肺金,功类冬虫草。治身体羸瘦,虚劳咳嗽,小儿疳积。”正因其功类冬虫草,外形又酷似蚕虫,还有冬虫夏草、土虫草的俗名,所以有不良商人即用晒得半干的地蚕来冒充冬虫夏草(也有用滴露混充的),让不少人交了智商税。

要区分也简单,冬虫夏草主体毕竟是昆虫的幼虫,腹下有腹足,而滴露、地蚕假冒的植物版冬虫夏草肚皮下面光光的,什么也没有。想想花了冬虫夏草的钱,买了回家做成八宝酱菜,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笑呢?

《救荒本草》“地瓜儿”条中又提到地瓜儿叶似泽兰叶,泽兰为唇形科地笋属植物地笋的俗名。《植物名实图考》卷二十三“地笋”条载:“地笋生云南山阜。根有横纹如蚕,傍多细须,绿茎红节,长叶深齿。”

地笋高可达1.7米,具多节的圆柱状地下横走根茎,白白嫩嫩的,洗净掰断焯水后可以凉拌,所以被称为“旱藕”“地藕”“银条菜”,

其成熟时膨大,与滴露、地蚕很相像,但更长,所以也叫“地环”“地石蚕”“地瓜儿苗”。以地上嫩茎叶入药,中药名泽兰,为妇科要药,有活血、行水之效,能通经利尿,用于治疗月经不调、经闭、产后积血腹痛,身面浮肿、痈肿等。

根入药中药名地笋、泽兰根,为金疮肿毒良剂,并治风湿关节痛。根亦可食,但味道不如滴露、地蚕。

总括起来,草石蚕为骨碎补科阴石蕨属植物,滴露、地蚕、地笋为唇形科植物,滴露、地蚕同为水苏属,地笋为地笋属,但三者因为都有膨大的念珠状地下根茎,所以俗名都叫作地环、地蚕等,再加上古人把草石蚕和滴露混为一谈,可以说是没有最乱,只有更乱。

因为古人没有分类学知识,动植物一物多名、多物一名的现象十分严重,大家就像京剧《三岔口》一样,你忙你的,我忙我的,鸡同鸭讲,不知所云。这就需要抽丝剥茧,牵线搭桥,让它们能接上头,此为梳理和打通工作的意义所在。

关于地笋的内容到此结束,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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